醫院的故事

雖然非典型肺炎的疫情威脅，一般小市民仍然得為了生計奔波。失業在家的Ｊ也不例外，忙著四處面試應徵。

「小Ｊ，今天要不要出門啊？」鄰居王老先生問。

「要啊，有什麼事嗎？」

「可不可以順便幫我去醫院拿藥？」

「好啊，等等我回來的時候，順道去拿。」Ｊ說。


醫院，台灣話叫做病院，簡單來說，就是生病的人、治療生病的人、和照顧探視病人的人去的地方。大家以「病」為中心，交織出層層的關係，若非迫不得已，一般人是不願意到醫院去的。Ｊ卻不以為意，反倒覺得在炎熱的午後可以到有冷氣空調的醫院辦事，也未嘗不是一種意外的享受。


沒想到，這一順道，卻遇到了魔鬼的埋伏，不知何時才能脫身。


當Ｊ進入醫院的時候，意外的發現整個醫院異常的安靜，不只是因為醫院本身帶有的那種哀傷氣氛，而是因為大多數的人臉上皆戴著口罩，低頭匆忙的掛號、就診與拿藥。

「您好，我是來幫人拿藥的，掛號號碼是…」不待Ｊ話說完，外頭一陣嘈雜，負責受理的櫃臺服務人員也抬頭張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見院外拉起了黃色警戒帶，醫院的擴音系統播送著為了防止非典型肺炎病毒擴散而進行封院的緊急措施。

「什麼？封院？那怎麼行？我等等還要去黃昏市場買菜呢！」櫃臺服務人員說完，丟下Ｊ的掛號單，抓起壓在座椅後的皮包，匆匆由後門離開了醫院。


Ｊ回過身來，發現醫院的正門已經關上，門外駐守著三兩個警方人員，而院外四周則被數量龐大的記者群給團團包圍。而門內，眾多看診的病患或其他因為各種因素待在醫院的人擠在玻璃門前用力拍打的大門，還不時的拉下口罩對外叫喊，以發洩心中的怨恨與不滿。鎂光燈此起彼落的拍攝著這些抱怨者的畫面，漸漸的這些抱怨者發現同時拍打著玻璃與叫喊，只會分散鏡頭的注意力，於是迅速的訂定出一種規則，那就是排隊，所有想要在鏡頭前抱怨不滿情緒的人，都需要排隊，每個輪到的人有一分鐘的時間可以盡情的對媒體發言。為了公平起見，所有想要發言的人一定要自己或請人到場全程排隊，不能以領取號碼牌或是預約的方式申請。

「小兄弟，你也是來排隊發言的嗎？我姓楊，排在你前面，我們要記住彼此的樣子，這樣別人才不會任意插隊。」站在Ｊ前面的一位先生說。

「喔，您誤會了，我沒有要排隊，我只是來拿藥的，沒有什麼要說的…」Ｊ退到一旁，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只見眾人有秩序安靜的排隊，輪到自己的時候，立刻在鏡頭前，或者破口大罵，或者寫字抗議，或者痛哭流涕的方式表達自己心中的感受。一分鐘一到，眾人立刻收起情緒離開，繼續的回到隊伍最後方，重新排隊，等待下一次登台演出的機會。眾人的抱怨幾乎千篇一律，這讓Ｊ覺得無聊，於是決定在院內逛逛。


急診室內的病患，在經過醫生的緊急處置後，分送往各科病房。X光室前擠滿了排隊的人，等待著更進一步的病情鑑定。手術室前，一樣充滿著緊張的氣氛，踱步的人群不時為了避開往來推送的病床與醫護人員而避向兩旁。

「醫院的真正的作息，其實還是一如往常，並沒有太大的差別。」Ｊ聞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心想。


他繼續向上面的樓層走，不時可以看到被困在院內的一些人，在迴廊上高聲抱怨或是透過窗戶表達不滿，而各樓層護理站內的護理人員們也擔心著後續可能發生的狀況。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Ｊ領了醫院發放的晚餐餐盒，想起仍在家中等待他的家人，撥了通電話回家，簡單的交代了現在的處境，要電話那頭的母親別太擔心，自己會每天向她報平安後，找了一個病房交誼室坐了下來，準備用餐。


電視裡播放著醫院被封鎖的消息，與疫情相關的各單位首長及毫不相干的政治人物都在個人意願或媒體的慫恿下，或多或少的發表了意見，再加上現場直播院內人員嘗試逃跑和醫院大門口的抗議畫面，似乎全城已進入緊急狀況，而在交誼室內一同觀看電視的民眾，也因此而更加緊張，不斷的嘗試用手機向外界通聯求援，甚至還有民眾在場用手機接受媒體的電話採訪，平日安靜的交誼廳在此時卻像個菜市場般的嘈雜。


Ｊ發現斷了腿的年輕病患、因中風而行動遲緩的老人、帶著人工肛門的病人、戴著帽子與口罩的蒼白病童夾雜在被留置在醫院的其他人中間靜靜的看著電視，這種強烈的對比，讓他頓覺荒謬，覺得自己似乎和那些嘈雜但健康的民眾同一陣線，不但破壞了他們的安寧，還霸佔了他們的電視，剝奪了他們看電視連續劇的唯一消遣。


Ｊ靜靜的在交誼室內發楞，時間也在眾人的喧鬧中流逝，九點整，到了病人正常的準備就寢時間。斷了腿的病患、中風的老者、蒼白的病童和帶著人工肛門的病人依序走出交誼廳，Ｊ也跟著走了出去，而交誼室內仍是一如之前的嘈雜。只見病人們往同一個方向走去，Ｊ不禁好奇起來，於是問其中一名病人：「請問你們要去哪裡？」

「聽故事，聽了睡前故事才好睡覺，每天都要聽故事。」病人回答，於是Ｊ隨著他們走向了一間燈光昏暗的九人病房。雖說是九人病房，但現在裡面卻容納了兩倍以上的病患，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護理人員。Ｊ找了一個角落，靜靜的坐了下來。

「護士小姐今天要講什麼故事給我們聽呀？昨天那個故事我還沒聽完就睡著了。」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說。

「每一個故事你都聽到一半就睡著了，打鼾打得比誰都還大聲，每次都害我們聽不清楚護士小姐的故事，以前阿羅在的時候，都會把你搖醒，現在他不在了，可沒人制得了你囉。」另一個病人說完，其他病人也笑了起來。

「今天要講一個魔鬼與小矮人的故事。」護士小姐一開口，眾人頓時安靜下來，認真的聽著接下來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這個世界上有兩個種族，一個是魔鬼，一個是小矮人，魔鬼的特徵是貪婪，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而小矮人的特色則是勤勞善良，樂於助人。有一天，有一大群魔鬼準備要攻打小矮人的國家，可是攻打了很久，卻一直攻打不下來，原因是小矮人的城堡太堅固了，而且每個人都在防禦崗位上盡忠職守，互相幫助，所以雖然魔鬼的兵強馬壯，卻也拿小矮人們沒有辦法。有一天，魔鬼軍師想了一個詭計，他帶著一群魔鬼，帶著可怕的病毒，利用法術偽裝成小矮人，潛入了小矮人的國家，找了一個村落，開始散播這些病毒，於是有了一些小矮人被病毒感染而得了怪病。小矮人國王為了避免全國的人都被這種可怕的病毒感染，所以決定先把村落封鎖起來，等確定村子裡的所有人都不會散播病毒之後，再放大家出去。


村子裡大部分的小矮人村民都願意配合國王的決定，但是有些到村子裡來做買賣或是工作的小矮人，他們不住在這個村子裡，於是心裡很焦急，加上偽裝成小矮人的魔鬼不斷的煽動，告訴被封鎖在村子內的小矮人們待在這個村子遲早會染病身亡，非得逃出去不可，還不斷的毀謗國王與村長，讓原本團結的小矮人的信心開始動搖。


於是，趁著黑夜，第一個小矮人逃出了村子。魔鬼給了這個小矮人很多很多的錢，還製作了印有這個小矮人肖像與描述村落中恐怖事件的傳單，在其他的村莊大量散發，想要弄得小矮人人心惶惶。


這個詭計果然奏效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小矮人陸續的逃了出來，領了魔鬼給的獎賞，計畫躲到安全的其他村落過著富裕的生活，殊不知這些小矮人們卻也把這些病毒帶到了其他村莊。於是魔鬼的伎倆得逞，小矮人全國上下都被這可怕的病毒侵襲著。


魔鬼大軍開始大量集結，隨時準備攻入小矮人的國家，小矮人國王雖然想要奮力抵抗，但是浮動的民心，和在四處散播的病毒卻硬生生的阻擋在他的前面，小矮人國似乎已經註定滅亡…」坐在牆角的Ｊ在這時沈沈的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天色大亮。


醫院裡流傳著成群已經值班一整天沒有休息的護理人員衝出了封鎖線，對媒體抗議自己遭受到不公平待遇。Ｊ在病房走道上遇到了準備幫病人送藥和進行例行檢查的護士小姐，於是趨前招呼道：「咦，你在這啊，我聽說護理人員都出去抗議了。」

「那怎麼可能，這裡的護理人員起碼有最少也有幾百個，大部分的都在崗位上工作著呀，而且護理的工作原本就是二十四小時三班制，有些已經值了兩天夜班的同事的確也是累壞了，加上這裡吵吵鬧鬧，根本沒機會休息，他們有這樣的反應也不是完全不能瞭解的，但是更多人還在崗位上盡忠職守…」護士小姐的臉上明顯的看得出來精神不濟的氣色。

「對了，你昨天的故事，我還沒聽完就睡著了，故事的結局是？」

「唉呦，那是每天說給重症病房裡的病友們聽的，怎麼你也聽了？」

「不好意思，剛好聽到，故事還挺有趣的，小矮人最後被攻陷了嗎？」

「沒有，當然沒有。」

「為什麼呢？」Ｊ問。

「因為，第一個被封鎖的村子裡面的全體村民，在染病康復並確認沒有感染力後，自動自發地到其他被封鎖的村落協助染病的病患，並且分享他們當初被封鎖時的內心感受，結果雖然還是有人因為病毒的感染死亡，但小矮人們卻都不再驚慌與互相猜疑，再度團結起來，同心協力的擊退了來犯的魔鬼大軍，守住了城池，昨天說到這裡就結束了。」護士小姐回答道。

「喔，挺好的結局。」Ｊ說。

「不過，其實故事還沒說完，因為魔鬼大軍還是守在城外，隨時等著下一個進攻的機會。」護士小姐說。

內容一般~~文筆唔錯~~用左懸疑法~~ok啦~~